随着张艺谋新片《归来》的上映,严歌苓以祖父为原型的原著小说《陆犯焉识》再次闯入大众视野。最近,旅加华人女作家张翎推出了她的最新长篇小说《阵痛》并受到文学界和影视界关注,这也是一部以家族中三代母亲不同寻常的情感和孕育经历为蓝本的史诗叙事。人文学者、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梁永安认为,近年来,海外女性作家的“家族史”写作独具价值受到欢迎,原因在于,比起男性作家,女性作家能够更为宽容、冷静和连贯地把握历史与家族的关系,而身居海外的女性作家身处欧美文化的包围中,又隔开一定的空间距离对自己的血脉“追根溯源”,其写作更具有张力、更具有世界性。
严歌苓:我只对人性感兴趣
“陆焉识”这样一个中国知识分子形象,凝结了近百年来中国社会历史的变迁。谈到从家族历史中汲取灵感,严歌苓表示:“我们最富有的就是经历。我觉得,写作不去挖掘这个富矿,是巨大的浪费。”同时,严歌苓强调在面对犹带余温的家族史不能依靠片面的激情维持写作动力。《陆犯焉识》是她旅居德国时写成的,她觉得德国人天性里的深沉有助于她沉入到对历史的思考之中。“隔着遥远的时空看中国,气可以沉到最低。”她说,“我只对人性感兴趣,我只想写这样一段不寻常的中国历史,为年轻人讲一个故事。”
张翎:难在不陷入“自怜自艾”
“家族史给亲历者和旁观者提供了一个回顾历史的版本。动用家族记忆写作时,对我来说一个难点就是如何不陷入自艾自怜的情结,而尽量把个人的命运摆置在历史的透视图之中。”张翎接受记者采访时这样表示。她说自己在写作中秉持的原则是“无私”。“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故事负起部分责任,不能全盘推给历史了事,毕竟在相同的社会背景里人们可以做出不同的个人选择。”
《阵痛》最初的灵感来自张翎的母亲家族那些勇敢而坚韧的女人们。最惊心动魄的记忆是一位姨妈足月临盆,在枪林弹雨中历经九死一生终于产子。张翎说:“这个故事在我心里盘旋了很久,我迟迟没有动笔,是因为我觉得一个孤立时代的生育故事,无论如何惊心动魄,都不足以表达我对这个世界连绵不断的灾难和疼痛的整体感受。”她认为,自己如果在10年前就动笔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人的历验,但是到了今天,自己的阅历和心劲更加成熟。
中国家族史写作未到黄金期
“家族史是绝佳的写作出发点,中国近现代历史在这方面的资源应该是最丰富的,但我们的作家有时过于简化、浮于表面,过多沉浸在某一个历史段里面,大的文明意识还是不够。”梁永安说,“我看现在还没有哪位作家、特别是男性作家能够写好中国近现代一个家族如何瓦解、如何分化,以及在这些丰富复杂的历史过程中我们的道德、文化、伦理和价值观念发生的变化。”
梁永安认为中国家族史写作的黄金时期还没有到来,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当下距离历史还太近。“每一代都不会白白走过,会沉淀下来很多东西。我们需要再过一段时间,来发现被我们漏掉的价值,建立起真正有历史根基的家族史叙述。”梁永安说,世界性的家族史文学作品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以家族的流变描述生存、描述社会的拓展。“家族”以一种生命体的形式承载大历史的演进,“有点人类学的味道”。在这方面,中国当代男性作家的精神境界似乎不如女性作家丰富、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