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是二十四节气之一,玄鸟至;雷乃发声;始电,天气转暖,春雷始鸣。
清董诰《二十四番花信风图》之《春分一候海棠》
清人董诰作有《二十四番花信风图》,堪称该类题材中的精品。海棠、梨花与木兰的身影,也纷纷现落于册中。在画家的笔下,海棠既有含苞待放者,亦有全然盛开者,间以新绿的叶芽点缀其间。未开时,花色深红点点,盛放时,花色粉淡相宜。在该页的右上角,作者题有一诗,谓之“临风濯锦艳三春,袅娜香肌丰韵新。漫拟太真亭北立,画图省识效轻颦。”海棠虽艳,却无俗姿,苏东坡尤爱海棠,谪居黄州期间,屡次作诗相颂。其一曰:“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诗人营造了一个春意暖融、幽香阵阵的迷幻世界,高烛斑斑,火光点点,让栖于幽寂的海棠,在暗夜仍能笑靥粲然。苏轼的爱花、怜花之心,透过这诗得以窥见,既是写花,又欲拟人。而由此诗,又牵连出一幅动人的画面。
南宋马麟《秉烛夜游图》
南宋马麟的《秉烛夜游图》,恰以此诗入画,绘良辰月夜之下,六角亭阁重檐攒尖,双翼游廊迂回伸展。而坐于亭下的主人,正将目光投向屋外,欣赏着高烛映照的繁花盛树。再看远处的山峦,以花青与淡墨染成,间以氤氲的雾气,更显月光下的空濛。如果说海棠花开,侬丽娇娆,那么次第相绽的梨花与木兰,则又是别样的风姿。
在衡山(文徵明号衡山居士)的诗中,他将玉兰比作披着霓裳羽衣的真仙子,绰约新妆,素娥千队。有一次他前往无锡拜访好友华云,看到其家中盛放的玉兰,作《白玉兰图》以相赠。款识自跋曰:“嘉靖乙酉(1525)三月,庭中玉兰试花芬馥可爱,戏笔写此,徵明。”此幅玉兰,无细谨拘束之笔,全然对景写出,生意盎然。
明文徵明《白玉兰图》
清焦秉贞《耕织图册》之《耕第一图浸种》
这套册页采用“右图左文”的布局方式,画面上方均有翰林院编修严虞惇题写的楼璹原诗(五言),而册页的左半部分则采录康熙、雍正的诗篇(分别为七言和五言),同时也有严虞惇唱和康熙的七言诗,均由他一并题写完成。以《耕图》的第一幅《浸种》为例,右侧的画面描绘了一位站在池塘里的年轻人,正欲用手接住老者递来的一罐种子,准备放入池塘中浸泡。岸边有一位拄杖的观者,他身后还站着一位妇人以及两个孩子,也同样在观摩这场农事。而画面上方楼璹的诗作写道:“溪头夜雨足,门外春水生。……只鸡祭勾芒,再拜祈秋成。”尤其是这最后一句,暗示了画面中豢养的家鸡,是春分时节用以举行祭礼的牲品,寄托着农家对于秋来丰收的美好愿景。
清焦秉贞《耕织图册》之《织第一图浴蚕》
随后再把目光转向《织图》的第一幅《浴蚕》。画面的中心是一处院落,屋内的妇人一边洗蚕、一边畅谈。亭舍之外,绿意渐浓,春花已绽,还有新燕在房顶盘旋。楼璹的诗有“清风归燕日,小雨浴蚕天”之句,严虞惇在第二图《二眠》中,也有“双燕入帘春画静,再眠却是仲春时”的配诗。因此,当真正的春天到来,蚕织之事也日渐忙碌起来。
康熙《御制耕织全图》在创作完成后,进一步由内府刊刻颁行,成为皇帝对臣下的重要赏赐,影响颇为深远。而在此剧迹佳作之后,雍正、乾隆皇帝也都再度遣人绘制《耕织图》。比如供奉于雍、乾两朝的宫廷画家陈枚,也作有一套完整的册页。乾隆皇帝为它题写了跋语,并在其中点明了再度制图的目的:昔日圣祖勤于实政、体恤民心的教诲他不敢遗忘,于是“命工绘前图”,并且“每幅书旧作于上”,这样就可以“朝夕披览”,以求“无忘初志”。
清冷枚《耕织图册》之《浸种》《耕》
因此,《耕织图》在清代也产生了诸多版本,进一步充盈着这个图像系统。这套记录耕作与蚕织的精美图谱,不仅具有艺术的审美价值,更具有农学和民俗的研究价值,成为后人了解农事活动的一件瑰宝。而春分这一时令作为册页的起始,更是有着特殊的意义,蕴含着无限的希望。
春分,是一个生意盎然的时节,水边新绿,百花争妍;山气日佳,飞鸟相还。但这明媚的盛春之景,却也能勾起少女的愁思,所谓“春山处处子规啼,亦是春心扰伤时”,恰如《靓妆仕女图》的画中之境。对于文人士子而言,游春踏青、寄情山水是不可或缺的生活方式。
春分,一候海棠、二候梨花、三候木兰。仲春的花之信使,应候次第而开。古人总结出二十四番花信风,时间始自小寒末至谷雨,每一节气对应三候,每一候又对应一种花信,八个节气二十四种花信,就是一个花期的轮回。
燕子来时,繁忙初启,一切重新开始,一切又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