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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承并不关心字画的真假,也不在乎父亲的字画有没有流失,他只关心北大什么时候把蓝旗营房子的钥匙交给他。“我相信组织,相信北大,会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季承已经从北大保险柜里拿回父亲的户口本和身份证,但钥匙和工资卡还没拿到。
2008年11月的一天,73岁的季承上网浏览信息,发现一则关于父亲季羡林的新闻正炒的火热,他赶紧了解情况,看到张衡、钱文忠、唐师曾等人把矛头直指北大,为季羡林受到不好的对待而“抱不平”。
第二天,季承就去找了张衡。张衡回忆说,那次一下来了四五个人,男女都有,季承跟他聊了半个小时,没怎么表态,也没有看画。其后就发生了301医院里父子相见的一幕。那时,季承也把矛头直指北大,说北大利用他们父子之间的缝隙,从中作梗,不但不撮合,反而人为阻隔。“没有这起盗画事件,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父亲。”季承说。
北大哲学系主任赵敦华接受本刊专访时说,“北大是在替季承背黑锅,因为涉及季老家事,为了保护季老,北大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公布真相。”他认为北大不会阻碍正常的人伦之情,是季承在一些事情上惹怒了季羡林,两人曾经断绝父子关系,季承每次去医院求见,都是要征求季老意见的。
2003年季羡林写给北大外国语学院领导吴新英的一封信似乎能形成佐证:“季延宗(季承)此次来301医院完全另有用心……反正我决不见他。我见谁不见谁的权利总还有吧。”
301医院的刘干事讲述了探视患者所经过的必要程序,探视者到警卫处登记,院方会联系患者本人,征得同意后,即可放行,但鉴于季老的身体状况,一般都是通过秘书转达。不过,钱文忠、蔡德贵、段晴等季门弟子都证实,探视还比较方便。
季承也不愿意提及往事, “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不说这个话题。”但北大内部人士透露,当年季承与家中保姆相恋,与父亲闹翻,很多北大人都是知情的。季承的邻居也说,他们家的女主人看起来才30多岁,刚刚生了孩子。在记者与季承通话过程中,时有孩童咿咿呀呀的声音传过来。季承承认老来得子,现已5个月大。
赵敦华说季羡林已经把自己的所有财产都捐献给北大了,包括外界认定的那184幅私人藏画,并经过了正常的法律程序。但季承认为这样的“裸捐”是完全不合法的。他希望北大能够把季羡林的所有财产都归还家属。
2008年11月的那次探视,季承让季羡林写下委托书,授权他管理家和藏品,但由于只有签名和印章而遭到北大质疑,12月6日,季承又去找季羡林重新写了委托书,在场的人还以证人的身份在上面签了名:“全权委托我儿子季承全权处理有关我的一切事务。暨。季羡林。戊子冬。2008年十二月六日于301医院。”
季研所:季羡林的价值开发商
“季研所”是季羡林研究所的简称,成立于2005年季羡林94岁生日那天,由中国孔子基金会出资组建,是国内“季学”研究的专门机构。两位副所长分别是蔡德贵和钱文忠。“假画门”发生之后,季羡林写给温总理的字条上说,“我现在需要一位助手。山东大学蔡德贵同志是我多年的老友,他最适合担任这个工作。”现在,蔡德贵陪伴在季老身边做口述历史。
蔡德贵还是《季羡林传》的作者,那本出版于10年前的传记,首印一万册,销售一空,后来更换出版社,加印5000册,销售状况一般。据介绍,季羡林研究所的主要工作除了出版《季羡林学刊》,就是编辑策划有关季羡林的图书,成立3年来,先后出版了《季羡林谈人生》、《季羡林谈师友》、《季羡林谈佛》等11本图书。这些书籍并非季羡林的新作,而是从他以前发表的文章中提炼摘选出来的。其中《季羡林谈人生》卖得最好,前后印刷了18次,总销量将近15万册。
蔡德贵说季羡林给人的感觉是学问很深、高不可攀,但这些图书经过重新抽选编辑,把浅显有用的知识传播开来,更适合大众阅读。这些图书并没有全部获得季羡林的授权,有些是书出来之后才告诉他的,但总稿费达75万元,全部都是蔡德贵送到301医院。
钱文忠是季羡林的学生,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百家讲坛》“我的老师季羡林先生”的主讲人,蔡德贵给他的评价是“关门弟子、先生最得意的学生”,在季羡林研究所,他只是挂一个虚职,没有做实际工作。
从“假画门”到“隔绝门”,钱文忠一直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并专程赴京,在观看了张衡提供的臧克家书法、吴祖光书法的照片后,他在自己的博客上表态写道:“毫无疑问,全是真迹。那不是那么容易仿冒的。”但艾青和臧克家的亲属出面澄清、认定作品为假后。钱文忠又改变看法:“我要是张衡,有些字画,我是不会拿的。”
在北大沉默的大多数时间里,作为明星学者和上市公司独立董事的钱文忠,成为言论被引用最多的人。北大教授赵敦华说,钱文忠是季羡林的硕士生,硕士和导师的关系没那么近。钱文忠对季羡林的事儿全都清楚,他都明白,为什么现在还会这么做?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啊。钱文忠在逻辑关联上驳斥了赵敦华,没有正面回答,但他指出自己有40分钟的录音证明“问题很大,水很深”。
北大:事实上的季家大管家
自从2003年季羡林住进医院,就一直与世隔绝,所有外围事务都由北大派出的专门人员负责打理,就连每年住院的34万医疗费用,也是北大支付的。同时,季羡林的一切私人财产也都由北大掌管,包括户口本、身份证、存折、工资卡、钥匙都在北大的保险箱里。
在医院为奥运频道《武林大会》栏目题词、为动画版《孔子》题词、为山东东阿阿胶集团题词“东阿阿胶博物馆”……近两年间季羡林的多次题词,有些被用作商业活动。张衡说,季老的很多题词都被拿去卖钱。季羡林身边的工作人员也透露,杨锐一年要求老先生写100幅僧人语录,由于季老身体状况欠佳,去年只写了50幅,这些字画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季羡林的稿费也是一笔糊涂账,老秘书李铮的儿子李小军回忆说,季羡林的稿费出过一次事故,《牛棚杂忆》出版时首发8万册,工作人员领回2万元稿费,李铮觉得数目不对,就让季羡林派人过去询问,得知稿费是20万。后来那个工作人员把钱还回来了。蔡德贵前后给季老送去稿费75万,也不知下落。最近,季承带着儿子来看季老,护工开玩笑说该封红包,季老居然拿不出钱来,还是护工借给他3000元钱。蔡德贵看得心酸,就给季羡林联系了一笔4.9万元的稿费,后来又有一笔3万元的稿费送来,季老把这给了季承,让他取1万块钱出来包红包。
两年前,季承曾给北大写信,认为北大这样对待季羡林是不妥当的。但没有回音,他找到学校,学校让他去找吴志攀书记。不过,吴书记每次都不在。
北大对此不予置评,吴志攀夫妇也不愿面对媒体。但在吴教授生日那天,他的学生,华东政法大学教授罗培新撰写长文,为恩师辩护。罗培新说,11月2日晚,(季羡林父子相见的前夜),吴志攀在华政做讲座,上海的吴门弟子悉数到场,在吴老师房间,师生聊至深夜。告辞之时,学生们读出了恩师眼中无尽的悲凉。罗培新还透露,事发后,师母昏厥过去,一度呼吸终止,现在师母情况有所好转,但每天要服用抗抑郁药物。
北大并没有委任崔岩为秘书,但蔡徳贵做口述历史时,崔岩也会拿出录音笔,说是杨锐交待,要跟着录。季羡林回应说:我们录我们的。可见季羡林对杨锐是有意见的,他曾说,这两年,我想见的人见不着,不想见的人她倒让我见了不少。
从“假画门”到“隔绝门”,北大新闻中心一共发布了两条声明和一篇“答记者问”,主要内容分别是“季羡林藏品并未发生流失”、“张衡手中字画全系伪作”和“尊重季老家庭事务”。北大首席新闻发言人赵为民拒绝接受采访,在11月5日北大主办的“2008东亚四国大学校长论坛·北京会议”新闻发布会上,《成都商报》记者提问季羡林事件,赵为民反问:“你没接到宣传部的通知吗?”
2008年12月12日晚,在北大逸夫楼模拟法庭内,校内外专家就“季羡林藏画被盗事件”召开“言论自由与公共理性”专题圆桌会议。会上诸位专家针对媒体报道展开讨论,学者们“十分警惕媒体不受公共理性约束的危险”,北大教授强世功认为媒体缺乏管束,“无冕之王”其实是贬意,并归纳出“法律向媒体投降”、“大学向媒体投降”的结论,引得北大学生喝彩。
据记者调查,北京部分都市类报纸已接到北大方面的“私人招呼”,不再介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