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国画大师刘旦宅先生在上海中山医院因病辞世,享年80岁。刘老先生的儿子刘天炜告诉记者,父亲走得很安详,生前已叮嘱家属后事从简,不开追悼会,家中不设灵堂,谢绝奠仪。他说,父亲一直坚持艺术应该回馈大众、回馈社会,所有作品也将尽量按照这个原则处理。
就在刘老先生辞世前一天中午,与先生结下40余年深厚友谊的本报资深记者郑重还曾前往医院探望。“当时他精神不好,脑子却清楚得很。我们聊了半个小时,他断断续续给我讲美术界的现状,感慨画坛表面热闹,实际上难觅像样的作品,最担心的便是后继无人。”郑重感叹,“本来我打算明天再去看他的,岂料那竟是我与他的最后一面。”郑重说,刘老先生外表文弱,骨子里是“真正的硬汉子”。
“他是当代真正的国画大师,为国画艺术建立了一种艺术标准。他的离去,带走了一种标准以及一个时代。”刘老先生生前好友、华东师范大学设计学院院长魏劭农说道。他至今惦念着,刘老先生生前多次提起的三桩未尝之心愿:一是上海至今仍没有世界级的美术学院,二是心心念念想要建起的上海国画研究院近些年来始终进展不大,三是作为中华艺术精华之精华的书法尚无与之匹配的理论研究。
画不尽的《红楼梦》
刘旦宅主要作品有《曹雪芹生平》(组画)、《琵琶行》、《洛神赋》、《长恨歌》、《红楼梦——金陵十二钗》(组画)、《九歌图》(组画)等。他擅人物,兼花鸟,效法汉唐人物,取道宋元山水,转益多师,融会贯通,工写兼长。
这是一位执拗的画家,针对一类题材,人家画一张两张,他偏要画几十张的一个系列,他画历代诗人系列,从屈原、李白画到苏东坡、文天祥,他也绘过多套红楼人物,绘完简笔绘繁笔,每一套中的人物形象动作或取景或取境均有所不同。1981年11月发行的邮票《红楼梦——金陵十二钗》轰动一时。在刘老先生笔下,黛玉葬花,紧蹙鹅眉,凝眸处直叹“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而宝钗扑蝶,形象稳重端庄,又不失青春少女的天真娇美,人物个性心思情态尽显。
名士骚客、丽姝媛淑,尽管所绘之人多取自古典题材,所用之法承继了文人画的高雅之趣,刘老先生笔下却有“一代之精神”,总有一些悠长的韵味在画外。魏劭农说,刘老先生画古人,并非仅仅为他们穿上古装,而是“让今人与古人展开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刘老先生常说,我们提倡发扬传统,但并不是对传统顶礼膜拜,学习传统,要有增有减。
是画家,首先是文人
刘老先生早有画名,故乡浙江温州的灵秀在他的画中表露无遗。他幼年家境贫寒,10岁时曾在温州举办过《十龄童刘小粟画展》,有“神童”之誉。其学堂生涯早在初中一年级就已结束,却深知绘画尤其是绘古典人物,历史掌故、文学背景少不了,日后便在每一次落笔前都有意识地补上。为画《红楼梦》,他也将自己“画”成了一个红迷,熟悉书中的每一段故事,更熟悉书中的每一个人物。
刘老先生的绘画甚至跨界,讲究从中国诗、书中汲取画的灵感,曾言“诗书画三绝,世所蕲向……抑诗书有补于画,画之气之韵,多由诗书来。”他崇拜颜鲁公的沉雄深厚,也喜好赵佶瘦金体的劲挺洒脱。他笔下的线条往往具有运动感,那兔起鹘落之疾的运笔,让人不免想到书法的抑扬疾徐。
1996年与刘老先生一道赴欧洲旅游,魏劭农坦言见识到这位中国画家的国际视野,他关心东西方绘画之不同,并愿意用西方观念来解释中国绘画。郑重也说,刘老先生每天都看新闻、关注国际动态,“简直比我这个做新闻的还有新闻敏锐度”。
刘旦宅先生的画,当属一种文人画,或水墨或淡彩、或情思横逸或古朴雅健者,功夫几乎全是在画外而非画内。有人说他是画家,却首先是文人,善书画而兼工诗词,不动声色地赋予自己文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