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梧桐
和平多寿
二十世纪的中国美术,大家名作灿若群星。大家的人格魅力与名作的艺术风采同样地争奇斗艳、异彩纷呈,人格之美与作品之美相比更多了一些文化内涵。虽然经历了岁月的磨洗却永不泯灭,依旧耀眼地闪烁在历史的天空,光华隽永,回味无穷。陈半丁就是这样一位独具风采的艺术家,他知情重义、刚正不恶、嫉恶如仇、铁骨铮铮。他那传奇般色彩的纸上春秋,构成了中国现当代美术史上一道奇异的文化景观。
陈半丁早岁家境贫寒,少年时代产生书画嗜好,青年时期到上海做帮工有机缘结识并追随晚期海派名家吴昌硕、任伯年等。他注重义气、喜好交友,活跃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北京画坛,参与组织成立绘画社团,执教于京华各美术学校,与文艺名流谈书论画、切磋交流并提携后学。北平沦陷期间他又兴建私邸“五亩之园”,成为故都文艺名流雅集汇聚之所。作为京华画坛的中坚人物,围绕着陈半丁聚集了一大批传统艺术家。
1906年,晚清皇族肃亲王善耆对陈半丁的画大加赞赏,待为座上宾,引以为知己。同时也非常赏识陈半丁的人品并有意引荐陈半丁入部为官,不过陈半丁婉言谢绝,但从此两人建立了密切的诗文交友关系。1909年(清宣统元年)善耆在清西陵值守,陈半丁前往造访,善耆书赠陈半丁一联:帖里有余闲登山临水觞咏,身外无长物布衣蔬食琴书。
1912年清帝逊位后,时任理藩部尚书的善耆迁居旅顺,1914年组织宗社党从事王朝复辟活动。其后陈半丁在京华画坛逐渐产生影响,1922年善耆患病,陈半丁得知后感念善耆的旧日知遇之恩,亲往探望。善耆因病家产散尽,生后家人无力治丧。陈半丁当即在大连举办画展,将卖画所得尽付与善耆后人作为费用,料理善耆灵柩归葬。从这段陈半丁与晚清皇族亲王之间的交友可以看出陈半丁注重义气的道德品质,虽然这位亲王在晚清灭亡后成为一介平民,但是陈半丁仍然对于滴水之恩仍以涌泉相报。
新中国成立前后,他取法西方写实主义、描绘社会现实的绘画得到大力推行,仿照西方美术教育模式建立的美术院校通过改建合并率先成立,1949年成立的“中华全国美术工作者协会”是在党的领导之下的国家提供活动经费的美术组织,解放区的美术工作者和北京美术院校的画师率先进入新中国体制之内,但是对于传统绘画则未能给予应有的重视,许多原在艺专任教的画家未给续聘,即使留下的也改作他职,依靠在社会上卖画为生计的社会画家在新社会也遭遇冷落,生活也成了问题。此时,民间画会组织在新的政治制度下到底该何去何从成为一个大问题。
陈半丁在建国前是这一传统艺术潮流的领军人物,建国后尽管他本人受到了党和国家的优遇,但是他还考虑到这一批承继中国传统绘画艺术根脉的创作主体的去从问题。针对这些问题,他据理力争并团结了一批老画家协商筹划,奔走抗争。1956年在第二届全国政协会议上陈半丁与叶恭绰一齐提出了“继承传统,大胆创新,成立中国画院”的建议,这一建议受到党和国家的重视,1957年国家成立“北京中国画院”,这样就有一大批在旧社会民间颇具影响的老艺术家在新的政治形态下有了一个良好的归宿。
也正是因为这种对于文艺政策的直言敢谏和对于不正常社会现象的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的陈半丁与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背景相遇,必然导致悲剧的发生。从对艺术主张的论争到对文艺政策偏失的批评,再到与文艺政客的正面交锋,陈半丁的直言不讳致使他遭到了一系列不公正的打压与批斗,甚至抄家。但是这些暴风骤雨并没有使他屈服或沉沦,对于群丑上演的政治闹剧他付之一笑而已,他晚年自号“哂翁”,治印“不值一笑”,表明自己的态度,笑骂依旧,仍然尽职尽责为国家工作。
1970年陈半丁看到自己再度在报纸上被点名批评,遂一病不起。同年1月29日,陈半丁病情加重,家人将其送往某医院就诊,医生闻听是“反革命分子”陈半丁,拒绝为其治疗,延误了抢救时间,陈半丁最终含冤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