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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坤回忆录

作者:佚名 来源:中国画家网 发布时间:2014年10月02日 点击数:

我在《缅怀先父述家史》一文中曾叙述家父项晋湘和岳父王耀坤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涉“右”经历,但未提及他们当时的具体言行,现根据镇江市委党报刊文和官方采集的当事人回忆录音等资料,将此分别摘(记)录整理成文存家史,看看这两顶“右”帽(右派和右倾)内的“货色”,期盼亲友后人及读者:“右”论共欣赏,疑义相与析。

    两位先父分处党内外,经历不同,但解放后,他俩都在江苏镇江地区担负公职,都具国家干部身份。家父是卫生事业单位业务骨干(卫技12级,卫生防疫医师),岳父则是党政机关领导干部(行政13级,县处职务)。且看他们当时的涉“右”言行-

    



    

   

    1958年1月9日《镇江市报》二版头条刊文(图示):《市卫生科及所属单位揪出一个右派分子  项晋湘恶毒攻击党的卫生事业》,(家曾藏有另份《镇江市报》头版整版刊载的大批判文章报纸,惜在文革中毁灭),称在上面一再动员号召党外人士帮党整风,“大鸣大放高潮期间”,项散布 “流言蜚语”,“向党展开恶毒攻击”, 放出“三枚毒箭”:

    1、“丑化攻击”党员领导干部(注:该科两科长)“不懂业务,对党的方针政策又不学习…这些‘长’放在里面有什么作用,反而造成许多事故,还要争地位,争工资,争权利,比一般同志更厉害”。更“狂妄”地公开提出,要党员科长“想想自己是否称职…害得这些事业不能前进”,责问另一党员负责人“是不是检查自已够不够这个官…”;

    2、“企图抹煞”本市卫生工作成绩,说“预防为主方针没有贯彻”,“中医政策掌握不够,团结中西医仅是几个字”。“大地方还争取党外人士意见,我们小单位就操纵在你们手里(指党组织)”,“一年来的人事调动不少是官太太,而非工作业务需要,这些人摆着干什么?”,卫生部门“全部工资情况是有问题的”;

    3、“诽谤污蔑”我们国家不民主,没有讲话的机会,说“检举信转来转去还是到你们手里,使许多纯洁青年受到打击报复,报纸杂志常看到这些问题,官僚主义,官官相护”。此外,还攻击并“企图否定除四害运动”,说“没有哪个资本主义国家提出卫生方面这些东西”,“消灭蚊蝇不要太乐观”。

    以上“右派”言语无论在当时还是放到现在,错对且不论,但需指出的是,从文中可以明显看出其都是响应党的号召和一再动员(毛称“引蛇出洞”之“阳谋”),针对“我们小单位”,即市卫生科和下属防疫站的具体人和事提出的批评意见,只是该报该文用当时的流行腔调无限上纲上线罢了。

    

    1981年6月镇江党史部门派员到家采集的王耀坤革命回忆录音,其最后部分(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口述记录整理文字(附录音片段),老人记忆深刻耿耿于怀的两次“右倾”经历(档案中亦记录其“有右倾思想”):

    1、1951年底到54年,我在(苏南)高淳县当县长。53年“统购统销”的时候,我带一个区长和县农工部长下乡调查,看到当时农村确实无粮了。农民们说,“吃饭稻”啊(注:音,当地方言),要700斤稻谷才够吃(一年),我们家里都没有这么多了,哪里还有粮交?我把调查的情况和老百姓的话向上级反映,要求根据实际情况,减轻农民负担,不能让老百姓没有饭吃啊。(另注:王长女即我妻回忆,61至62年在高淳读小学时,当地同学一天都只吃两顿),当时上面一个叫迟明堂(音)的山东南下干部不了解我们苏南的情况,硬说乡下有粮食,特别抓住我反映农民要“吃饭稻”这句话,跟他们山东的情况比,说我“右倾”,召开全县干部大会批判我。会后名为“调动”,实际就是撤职,撤掉了我县长职,发配到东坝水库。后来54年发大水,我就在那里防洪坝。过了24年,1978年我到高淳,一下汽车,就碰到一个农民对我说,王县长啊,你来了!今年好年成啊,真是“吃饭稻、吃级稻”啊!接着就讲起了当年我为这个受批评的事,告诉我,当时老百姓都说:“王县长受冤枉了!”我想,一个人做的事,对还是错,不能瞎说,老百姓是分得清的。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啊!

    2、1958年大跃进,调我到(镇江专区)大运河工程指挥部当副指挥,正职由地区专员兼任。当时省水利厅一个姓熊(音)的厅长要求每人每天开八方土,我说不能,300公尺远,还有20多公尺爬坡,来回就600多公尺。要挑40担才够一方土,如果土硬刨不动还不能。熊就说我“右倾”,跟上级说,你们镇江地区怎么派个“老右倾”来!(注:此说莫非跟上次“右倾”联系起来了,故曰“老右倾”?)后来我就被撤换了。事后了解到,镇丹运河段工程完成,实际上每人每天只有0.7方土,还有些虚夸,但基本真实了。大炼钢铁时,镇江地委原址土炉群有20多个刚砌好,铁未炼就拆掉了,我说这是“劳民伤财”,但没有到处讲,很多人还未听到。59年庐山会议批彭德怀,下半年我被联系上,成了镇江地区农业口系统的“右倾”,开会批判我,要我写“检查”。还翻出一事,58年我到宜兴检查工作,见群众家缺粮,可以充饥的山芋也都冻坏了,就跟社队干部说,假如这是你私人的会冻掉吗?这事也批我是“右倾”,说我只支持个人,不支持集体。真是做什么都被批,当时真倒霉!后来市里一位领导对我说,这些都批得不对,冤枉我了,还向我道歉,希望我不要灰心丧气。我说,我不会消极悲观。反右倾后,我被下放到专区农场当场长兼农科所副所长,照样反对瞎指挥,说真话做实事,群众都很欢迎高兴。

    实际上,岳父涉“右”还不止于此。他的一位尊其为“虽是表兄确似父,引我走上革命路”的表弟,在京读大学时亦被划为“右派”学生而发配青海劳教。1977年,我和妻恋爱结婚时,家父仍是尚未“改正”的右派,我们这两位父亲却结为了亲家,岳父家因此又多了一个“右派”关系,这位“老革命”真是与“右”有缘。    

    岳父以上经历,功过是非,不言而喻,无需再多舌。对此,我只是想起四个字:实事求是,这可是早就信誓旦旦却常自我违背的已写入党章并昭告天下的“最高指示”啊!还想起一句古语:“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记下两位父辈的涉“右”言行,我方知,给我可爱的家庭和祖国带来深重灾难的那可恶的“右”帽原来是这么个“东东”!还有那个年代的“整风”、“大跃进”和“反右倾”等种种政治运动和“阶级斗争”是怎么回事!

    另:今年是家父逝世20周年和诞辰95周年,谨以五言短语祭拜命运多舛的先父并咏叹《右派家庭的悲欢离合》家史:

   家父和继母,  一对再婚人。

    两年欢合后,“右”帽双临头。

    廿年悲离别,   殃及家老幼。

    一朝雪冤耻,   夫妻终分手。

    悲欢而离别,   爱恨知多少?

    悠悠岁月里,   家国存痛史!

    项 强   2013年12月7日于江苏丹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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