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初的欧美舞台上,一个身披薄如蝉翼的舞衣、赤脚跳舞的舞蹈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她的舞蹈是革命性的,与一直统治着西方舞坛的芭蕾舞大相径庭,充满了新鲜的创意。
与此同时,她的私生活充满了迷幻色彩。她以其异想天开的爱情观和婚姻观,向传统的道德观念发出了挑战。她像换衣服一样变换情人,全凭一时的心血来潮和随时随地的心理感觉。为此,有人称她为“高级妓女”。
做为一个舞蹈家,她获得了成功。她成为美国现代舞蹈的奠基人,并以自己创办的舞蹈学校,传播推广了她的舞蹈思想和舞蹈动作,影响了世界舞蹈的发展进程。
做为一个女人,她是不幸的。她放纵自己的情欲,在男人世界中恣意游戏,但同时也被这种放纵所累。由于她的不端作法,令她倾心的男人一个个离她而去。每到这时,她便陷入迷茫的苦恼和痛楚。而给她最大的打击,是她与三位情人所生的孩子,一一因事故死去。
她,就是伟大的舞蹈家伊莎多拉·邓肯(Isadora Duncan,1877-1927)。
大舞蹈家邓肯的出世,使女人真正领悟到舞蹈的原意:来源于对造物主创造了女人的首肯、赞美与感激。
邓肯凭其对舞蹈的意念,对原创性与自由的要求,以独创一格的舞蹈,结合后来女性主义者强调的个人表达和妇女主张的社会责任于一身。邓肯认为女人是万物之精华,是大地之母,她赞叹女人身体的精妙,为此创造了无以伦比的优雅的舞蹈,并找到了人体与音乐的最佳结合形式,成为现代舞蹈之母。
女性身体
邓肯演出的时候,放弃了传统的舞衣,改穿宽松裙袍,赤双足,自由摆动,既看不见女体的曲线,也省去了芭蕾舞鞋引带的婀娜。邓肯是把浑身的自由糅合到舞动的身体里去了,那是人体最自然不过的事,而非在男性的凝视中,把性感作为欲望的对象来观赏。此举也重新界定了女性美,不受囿于传统的标准。
传统的标准,一是要夸张女体的性感曲线,一是在禁欲的气氛中对它诸多束缚,但邓肯却要求自然和解放。“所谓女性美,乃由认识自己的身体开始。”她说。
在西方传统社会里,女性的身体从来便被视为多愁善感,也因为这个缘故,主张要诸多约束,罢免其倾覆的可能。邓肯的舞蹈,却正是自由的表达,其舞蹈被阅读为一种文化上的逾越,拒绝约束,把内在感受与身体外现的行为二分,并主张艺术与自然结合。
赤足的邓肯,的确给上世纪的美国舞蹈界带来了一股有力的冲击。舞蹈史家的描述是这样的:邓肯整个身体在舞动,并把心灵安置其中,不守成规,也因而不落俗套,超越了“肉欲的对象”。
舞蹈身体
邓肯其时身处的美国舞蹈界,主要由三种传统舞组成:社交舞、体操及芭蕾舞。女士们参与其中,主要是为了显示她们的身份和社会地位。
对于芭蕾舞,邓肯是颇有意见的,她认为芭蕾舞把舞者表现得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对身体活动的约束也很不自然。邓肯既然主张透过舞蹈来自由表达思想与情感,以身体来协动心灵,便不奢谈理论或步法。她把舞蹈定义为:“一个对生命的完整概念,还有透过动作表达人类心灵的艺术。”
邓肯的舞蹈,表达了不少20世纪初西方正在萌芽的多种进步思想,包括现代化的观念和女性的解放。她认为美不仅在外表,也是人与自己、与社会中的他人及宇宙的和谐状态,因而舞蹈是社会、政治,也是宗教。
综合上述舞蹈的信念,表现在邓肯的舞姿上的,便不是装饰性的舞衣和大腿动作,而是一连串有感而发的探索、寻找和期待的过程。化之为舞蹈的动作,便是高昂脖子,不停旋转、摇动和冲前的姿势,这些都令当时的舞评家不知所措。
身体政治
邓肯的舞蹈革命,并不是独立的事件。舞蹈史家认为她是对个人表达的追求,是本世纪初美国自由主义者的写照,以此来对抗日益标准化、一致化、机械化和物质化的社会。因而邓肯参与的,也是文化上的改革,集艺术、性别、个人和大众于一身的解放。单就她挑战舞蹈的传统一举,不论在艺术上选择的内容是什么,已是一篇以身体实践解放的独立宣言。
邓肯后期的舞蹈动作,更是充满了政治性的象征,经常描写一个英雄式的女性人物,如何大胆地凯旋于困境、压制和种种剥削之中,反映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爱国主义到后来一度认同的社会主义理想。作为女舞者的邓肯,在20世纪初,已身体力行地展示了舞蹈批判社会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