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乡土诗派的代表作《世纪末的田园》
1986年,关于现代诗群体大展的报道在境内外华文报纸中热极一时。
历史背景
1986年,中国诗坛进入了一个社团林立、群雄纷争、流派纷呈、变革迭起的“大摇滚”时代。激情的诗人们,甚至不吝对她进行最热情的礼赞,认为她是中国新诗自1917年诞生以来最繁荣、最兴盛、最灿烂、最辉煌、最开放、最宽容、最自由的诗歌经典时代。
据统计,当时全国有2000多家诗社,已出的非正式打印诗集达905种,不定期的打印诗刊70种,非正式发行的铅印诗刊和诗报22种。同时各种诗人评选活动如火如荼展开,如1986年《星星》诗刊发起“我最喜爱的10位当代中青年诗人”活动,舒婷、北岛、傅天琳、杨牧、顾城、李钢、杨炼、叶延滨、江河、叶文福10人当选。与此呼应,“全国中学生十大校园诗人”也在这一年拉开帷幕,湖南少年诗人马萧萧入选。 1986年中国诗坛最引人关注的事件,无疑是《诗歌报》、《深圳都市报》联合主办的“中国诗坛1986现代诗群体大展”。10月21日和24日,两报先后刊出了总计7个版、64个流派、100多位诗人、13万余字的诗歌作品与宣言。
“我真是受用了八十年代诗歌那无边的浪漫”
回眸者:马萧萧(湖南隆回人,中国作协会员,任职《西北军事文学》)
“在80年代写诗,是很幸福的经历。因为,在我最年轻最应该有诗的年龄,恰好遇上了一个如此激情的诗歌的时代。”
1986年,马萧萧16岁,是湖南隆回九中高二班的学生,但却已是风靡全国的校园诗人,入选“全国中学生十大校园诗人”,并在这一年加入了湖南省作家协会。
关于“全国中学生十大校园诗人”评选,湖南李勇(十年砍柴)回忆说:“那两年的评选,虽无超女海选之疯狂,但也撩动了一大帮少年的心。20年过去了,马萧萧这个名字也许今日不为很多人所知,可当年他在爱好文学的中学生心目中,不亚于今日‘玉米’心中的李宇春,得其片言回信是可以作为和同学吹牛的资本的。”
对于当时受到的追捧,马萧萧回忆:“那时我每天都会收到二三十封信,信太多了,没有时间回,就请我的同学代为回信。那时每个暑假和寒假,我几乎都在外地,参加各种夏令营和诗歌颁奖大会。”在隆回九中读书的几年里,马萧萧发表了120多首诗,出版了诗集,创办了全国第一家中学生自办诗报《青少年诗报》,并担任了湖南青少年诗歌学会的会长。
“1985年3月,我联合安徽合肥的几位中学生发起成立了‘中学生诗歌学会’,并创办会刊《二月花·青少年诗报》,出到第四期时,由油印改为铅印。到了11月份,改刊为《青少年诗报》,面向全国征稿、在全国范围内部交流。臧克家担任首度顾问并题写报头。”
“中学生诗人的大量冒出,是那个年代诗歌辉煌的重要标志。他们跟朦胧派诗人不同了,他们不再担负太多沉重的历史话题,写诗便是写诗,是少年人特有的浪漫诗情,他们很沉醉,很激情,很幸福。今年叶延滨撰文说,洪烛、邱华栋、马萧萧、毛梦溪、姜红伟等少年诗人的作品,为过于沉重的80年代诗坛增添了明丽的色调,我觉得是一个很中肯的评价。我真是受用了八十年代诗歌那无边的浪漫。”
“我们决定要创立一个有分量的诗派”
回眸者:彭国梁(湖南长沙人,中国作协会员,任职长沙市文联)
“1986年的现代诗群体大展,我们没有参加。因为我们的新乡土诗派还在酝酿当中。但是这个现代诗群体大展却让我们的艺术追求更加自觉,创作的抱负也更大了。”彭国梁回忆说。
1987年春,青年诗人江堤、彭国梁、陈慧芳发起成立了“新乡土诗派”,宣告了在中国诗坛产生重要影响的一个诗派的崛起。 “80年代那火热的诗情让每一个热爱文学的人不得不写诗,每个人被诗感染,为诗歌激情。那时候当一个诗人非常荣耀,会有无数的粉丝。记得当时长沙来了一个诗人,自称是北方诗人丁当,便引得很多人疯狂,陪吃陪喝陪游陪玩,开会作报告,风光无比,其实他是假冒的。那时长沙举行潇湘诗会,更是火爆得不行。”
但是,能够在诗歌史上留下印迹的诗人却是不多的。以这年的现代诗群体大展为例,很多人为了参加这个大展,便宣告成立了一个流派,但大展一结束,流派就销声匿迹了。湖南也有胡强和谌林两个诗人参加,他们分别是代表裂变诗派和悲愤诗派参加大展的,但这两个诗派也是昙花一现。这当然不是彭国梁他们愿意看到的状况,在雄心勃勃的江堤、彭国梁等人看来,“新乡土诗派”是要在历史上立住脚的。
“我们跟北岛、顾城他们虽然是同龄人,但成长环境不同,我们从小在乡下长大,不像他们从小就可以看很多书,明白很多东西。我最初看到北岛的诗,非常震撼。仿佛被人重敲了一下,诗还可以这样写?但是北岛做到的,我们不一定能做到。我们有自己的路子,从我们自身的经历入手,从一种游走在城乡之间的‘两栖人’的处境出发,写我们自己的悲欢惆怅 。”
“新乡土诗派”无疑是成功的,20年来,他们出版了《世纪末的田园》、《家园守望者》、《新乡土诗派作品选》等诗歌刊物和作品,成为一个长久的令人回味无穷的流派。
“那个时代令人怀念但不需留恋”
马萧萧用“幸运”两个字来描述他经历的80年代。这种幸运的确是看得见的,他告诉记者:“在湘潭大学组织六个教授对我进行面试,准备破格录取却没有录取时,因为诗歌作媒,当时全国总工会的一个副主席,点名让我入伍,从此我跳出了农门。”
彭国梁对80年代的诗潮有着更冷静的看法:“诗歌在那个时代的异常火爆,首先是改革开放解放了人们压抑已久的情绪,诗歌理所当然成为人们情感宣泄与呐喊的工具。其次是那时候的媒体单一,人们获得精神食粮的渠道有限,纸质的文学自然关注度高,比如我主持的《新创作》杂志,曾有20万份的发行量。80年代的诗歌现象,其实是不正常的,因为诗歌承担了太多本不该由诗歌承担的东西,比如思想启蒙啊,批判啊等等。90年代后,诗歌逐渐冷淡下来,市场经济的冲击是一大原因,同时经济社会的发展,也提供了更多文化消费方式,尤其是网络的发达,使发表作品变得‘零门槛’,极大限度地满足了人们的发表欲。很多人怀念那场诗歌的公共事件,为现在诗歌的冷清悲伤,其实这是不必要的,因为80年代诗歌的火爆,是不可重复的,那个年代令人怀念但不需留恋。”
今天,诗人已经不是一个足够“尊贵”的称号了。其实不够“尊贵”的何止是诗人?这当然是好事,当我们越来越习惯平视而不是仰视,愈加平和而不再疯狂,也便证明着我们这个社会的愈加成熟与理性。
毕竟,除了阅读诗歌,我们还可以阅读很多很多……